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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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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這年春節時安瀾收到了一個特殊的紅包。

以往每年春節她都會收到來自老劉和雅芳奶奶的雙份紅包,裏面裝著用來啃的小零食,但是今年這個不同。

今年這個是晏晏送來的。

據說小朋友在家裏又是拖地又是洗碗,見縫插針地賺零花錢,最後終於攢到夠了,很是嚴肅地貨比三家,為鸚鵡們挑了咀嚼玩具。

孩子的赤誠讓人心裏熨帖。

小陳為此在飯桌上多喝了好幾杯,哭喊著“太感動了”之類的話,弄得老劉不得不親自拄著拐杖把他拖進臥室,以免有哪只已經睡著了的鸚鵡被醉鬼戳醒進行沒有邏輯的爭吵。

這種事發生的次數太多了。

現在的小陳早就不是當年那個連金剛鸚鵡都吵不過的無用之人了,全家除了安瀾、諾亞和說話利索的大寶小寶都是他的手下敗將,如果吉尼斯世界紀錄有和鳥拌嘴勝利次數最多這一項統計,他會是當之無愧的獲獎者——倒不是說有很多人會無聊到去幹類似的事。

大年初二下了雪。

老爺子自從摔過之後腿腳就有點不靈光,下雨天和下雪天更是常常覺得腰背痛膝蓋痛。

硬毛病不會危及生命,但痛起來怎麽著都不舒服,毯子也裹了,熱敷也做了,膏藥也貼了,一直得不到緩解,他的脾氣也越來越差。

劉天驕來拜年的時候細細觀察了一番爺爺的臉色,又拉著小陳竊竊私語,相互在手機上發些鏈接和攻略,最後提出了一個成熟的建議:

外出度假旅游。

南邊一年四季都見不到雪,現在去還能穿著花襯衫在沙灘上曬太陽,再把那兩條老寒腿埋在滾燙的沙子裏,還有比這更舒服的事嗎?

小輩們說得認真,老爺子也難免有些意動,不過家裏還有那麽多鸚鵡需要照看,如果找不到合適的接替人選,他是無論如何都走不了的。

“這好辦。”劉天驕說,“我的年假一直都在,只是因為要處理的文書太多所以沒休,過陣子你們要是出去了,我就搬過來住幾天,一邊打字一邊餵鳥,反正要餵的也不多。”

的確……

和從前比起來,現在要餵的鳥還真不多。

老劉剛開始接觸鸚鵡這種伴侶動物時比較謹慎,先入手的都是個頭比較小的類型,後來才慢慢擴大到鳳頭鸚鵡和金剛鸚鵡。

家裏個頭小的鸚鵡普遍年長,再加上預期壽命本來也短,這些年前後腳都離開了,一起離開的還有大紅和小白(大白的配偶),滿打滿算剩下來的也就十幾只。

手裏捏著獸醫的電話,又捏著鎮上寵物店的電話,只要按著食譜餵養、按著活動表照顧,一般出不了什麽大事。

“我可以留下。”小陳舉手。

“或者我們可以輪流,一年策劃兩三次出行不過分吧?”劉天驕從鼻子裏噴了一口氣,“別跟我搶了,你這些年也沒怎麽出

去過,我呢碰巧有很多假期,而且我是真的想體驗一下養鳥的什麽感覺。”

說著,她風趣地眨了眨眼睛。

這句話讓大家都回想起當年劉洪亮拖家帶口來拜訪時被老爺子否掉的建議,小陳咧嘴一笑,老爺子則咕噥著“你不出三天就會被吵死”之類的話,兀自走到橫木附近看鸚鵡去了。

既然人要出去玩,鳥也可以跟著去。

最近幾年有關飼養鸚鵡的規定調整幅度很大,但是一次性帶出去的數量不可能太多,所以他得有選擇性地輪流地帶。

毫無疑問,第一批名單上寫的是安瀾和諾亞。

檢疫證明出來的第三天,兩人兩鳥就登上了趕往南方旅游城市的飛機,開始了為期一周的度假之旅。

老爺子全程都很高興,不僅像後輩建議的那樣穿上了花襯衫,還買了草帽,戴了墨鏡,拖著涼拖,坐在太陽傘下面給腿做日光浴。

晚些時候小陳從小販那買來了兩倍插著檸檬的果汁飲料,他非常“裝腔作勢”地,盡可能優雅地喝了一口,結果因為太酸把五官皺成了一團。

安瀾樂壞了。

要不是很多人盯著看,她肯定會出聲嘲笑,然而附近幾把傘下面的游客和在堆沙堡的小朋友們都在看鸚鵡,不好表現得過於聰明。

說實話——

安瀾和諾亞有很多年沒被這麽圍觀過了。

家裏人看鸚鵡都看習慣了,機構裏的家長通常都表現得很有禮貌、很克制,也就是出來玩才會碰到那麽多對罕見鸚鵡感興趣的陌生人,提醒他們自己是鈔票精這件早就被忘記的事情。

一直被逗著說話有點累人,但是整整六天老劉都過得很開心,腰部酸腿不痛,甚至還曬黑了,所以兩只鸚鵡都覺得沒關系。

首次出行大獲成功後,出行計劃就越來越多。

同年四月,一家人帶著大寶小寶出門爬山,老爺子因為腿腳不便笑瞇瞇地去坐了纜車,反過來叮囑小陳“年輕人要有幹勁”,導致他在山頂累成一條死狗。大寶回來還把這段故事活靈活現地學給安瀾諾亞聽。

第二年八月,小陳留在家裏,讓劉天驕陪著爺爺去了海拔更高的西部景區,去之前準備了半年,去的時候還帶著隨行醫生。

老爺子在走到鹽湖附近時有點輕微感冒,雖然醫生第一時間介入並確認狀況不嚴重,但劉天驕仍然成功通過自己嚇自己把自己嚇了個半死,連夜沖到旅舍前臺去買瓶裝氧氣罐。

安瀾和諾亞因此受到了大量“攻擊”。

生病的老劉一直在咕噥“世界怎麽這麽不公平鳥為什麽不會有高原反應”,甚至當場指使孫女網購了GoPro運相機,宣稱以後出門就把拍照的任務交給鸚鵡,還能邊飛邊拍、拓展視野。

安瀾義正辭嚴地譴責了這種偷懶行為。

但她在草原上確實飛得很多。

無邊無際、沒有遮擋的廣闊天地總是讓她翅膀發癢,地面上有那麽觀眾在歡呼雀躍、拍照攝影,還能在競速比賽中把諾亞遠遠地甩在後面,有什麽可不滿意的呢?

這天結束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可能做了幾次沒有提速意義的炫技飛行。六次。或者是七次。絕——對——不可能更多了。

要不是鸚鵡的身體結構和金雕差別很大……打住,安瀾告訴自己,她最好給屢戰屢敗的黑鸚鵡留點面子,省得晚上睡著之後被偷偷叨頭毛。

連續三次旅行留下了無數紀念品。

小陳把山間別墅的空房間都整出來當懸掛墻,照片從三樓開始張貼,很快就填滿了閣樓,在接下來年覆一年的時光裏沿著樓道一路蔓延,淹沒了二樓的每一個房間。

最近的一張照片被張貼在冰箱上。

這張照片是老劉和小陳單獨出行時拍攝的,拍攝地點在國內知名大的某座寺廟外頭。

老爺子不信佛,但小陳說真走進去時他表現出來的誠心不比任何信徒差,只是不肯透露自己在幾座寶殿裏求了一圈究竟是在求什麽,想來大抵離不開家人朋友的健康和幸福這兩件事。

或許是誠心感動了上天,從那次旅游往後數五年,老劉認識的爺爺奶奶們都身體硬朗,邁出第五年年關,壞消息才接二連三傳來。

他的心態一直很好,剩下的老朋友也時不時會打電話開玩笑,但是用積極的態度思考身後事畢竟也是在思考身後事,大家都想分散分散老爺子的註意力。

小陳嘗試了,天驕嘗試了,安瀾和諾亞嘗試了,結果他們的嘗試都沒有成功,最後把生活熱情喚起來的竟然是晏晏。

切確地說——長大了的晏晏。

已經不再年幼的“小男孩”其實已經很多年沒到別墅裏來拜訪鸚鵡了,他在讀大學時選擇了出國留學,此後一直留在國外工作,因為工作太忙,連回家的時間都不多,平時想家了就打視頻電話。

安瀾接到過很多次視頻電話。

電話中的晏晏看起來和常人沒有分別,只是不怎麽看鏡頭,更專註於做手上的事情,對話反應稍微慢一些也不妨礙他準確地進行表達。

視頻背景裏總是有鸚鵡。

五顏六色的、各種各樣的鸚鵡。

誰也沒想到當年晏晏爸爸說的玩笑話真能實現,等他真跑到巴西去研究鸚鵡的時候,大家才再次被強調這段童年經歷以及由此建立起來的特殊關系對晏晏來說有多麽重要。

也不僅僅是他一個覺得重要。

多年來安瀾和諾亞在康覆機構裏幫助了超過二十名患有自閉癥的兒童,其中大多數早已融入社會,年紀最大的幾個更是都走上了工作崗位。每當聽到這些孩子的近況,鸚鵡們總是非常高興,而這些孩子也竭盡所能為自己曾經的“老師”提供幫助。

聽說老劉最近興致不太高,晏晏在一次來電中紅著臉詢問老爺子願不願意到他工作的地方去看看,一切行程都由他來安排——

“我們還能去看看安安的老家。同事在潘塔納爾濕地工作,那邊真的有很多野生的紫藍金剛鸚鵡,我可以把工作站也排到旅行表裏去。”

野生鸚鵡!

潘塔納爾濕地!

諾亞頓時興奮了起來。

老爺子甚至表現得比他還要興奮,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應該趁他身體還硬朗時多出去走走否則過幾年就走不動了,一邊當場打開行李箱收拾起衣物來,完全把簽證忘在了腦後。

經過整整一個多月的等待,備齊了所有必要證件和文書,又找到了朋友幫忙照看剩下的鸚鵡,一家人才順順利利地登上國際航班。

這並不是安瀾第一次蹲在航空箱裏坐有氧艙,只是這次需要的時間格外長些,環境的改變也會格外大些,等她睡醒時會從從一個國度轉換到另一個國度,從一個大洲轉換到另一個大洲,從一個半球轉換到另一個半球。

無論是當人的時候還是穿成動物的時候,她都從來沒有去南美洲活動過,最接近的或許是當虎鯨時在南美海岸線附近的來回遷徙,但是踏足土地、進入雨林?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安瀾無法不對這趟旅程抱有期待。

一個人或許在電腦上看到某個景觀的千百張照片,可當真正置身其中時仍然會覺得一切都是那麽新鮮、那麽有趣,在有趣之外還可以為將來某一世潛在的穿越做前行準備。

可惜晏晏把行程安排捂得很嚴實,說是不願意劇透,想給大家一個驚喜。

所以,是的,安瀾很期待。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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